临近寒意萧瑟的庚子年末,这本历经一年编就的《杨增麒捐藏契约文书集粹》即将交付出版,心里别一番暖意融融。
契约文书中国民间社会的法律文件和私家档案,延续已数千年之久。这一关乎买卖、租赁、分配房屋及田地等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实物载体,真实载录了民间发生的社会关系、经济关系、人身关系等个案例证,渗透了历代政治、经济、法律制度在基层社会运作的一个侧影,素为海内外学者所重视。加强民间契约文书的挖掘整理、出版利用,足可弥补各类政书、典章、史志等文献之缺陷,不失为研究中国传统社会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资料。
《图录》之缘起,归功于耄耋翁杨增麒先生及其家人的无私奉献。
确切地说,激发杨先生对散失坊间的契约文书产生浓厚的兴趣,始于主笔《常熟市土地管理志》等志书编纂的契机。赖以早年学养渊博、训练有素的历史学专业眼光,先生目之所及的残叶纸片,都是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献。1995年从教学岗位上退休之后,先生利用就近古玩市场的地利之便,不时穿行、踱步在林林总总的摊位前,搜寻访求。每次见得稀罕契约,往往流连忘返,摩挲不忍释手,并为此不惜倾囊而出,日积月累,进而积少成多,甚至痴迷成习。
据梳理可知,杨先生倾25年之久积藏的1028件各类地契文书,包括房契、契税、票据、借贷和土地房产证等,年代兼跨了清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、宣统和民国时期,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。
往事如烟去,岁月留印痕。泛黄尘封的故纸堆里,从来就藏着历史的细节和温度。
烟雨江南,阡陌纵横。连绵成片的田野和村庄,处处弥漫着植根于土地、贴近于生活的民间烟火。看似一大叠绝不起眼的故纸堆,将一张张纸质碎片粘合串联,透过写有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事件等要素的一纸契约,温存着多少寻常百姓家或冷暖、或悲喜的陈年往事,鲜活地再现了传统江南社会尤其是乡村的现实生存状态。
难能可贵的是,适值翁同龢纪念馆建成开馆28周年,杨先生最终决定将购藏积存多年的千余件地契文书无偿捐赠。这一慷慨捐赠,充分彰显了先生化私为公、惠及桑梓的高尚情怀。此次捐赠之举,也得到了先生家人的理解和支持,这是特别值得我们为之感佩和起敬的公益精神。
至于这些珍贵的契约文书,最终得以归藏翁馆,离不开馆长王忠良先生的独具慧眼和鼎力支持。
在王馆长的倡议下,翁馆作为受赠单位,先于2019年11月举办了捐赠仪式暨整理研究学术座谈会;随之就所藏契约文书着手立项,组建团队,加以策划编纂,汇集成册。此举不仅旨在最大程度地保存好、研究好、利用好这批独特的档案文献,也是翁馆立足于学术办馆新思路、兴馆新理念的一次有益尝试。
本书能顺利编纂,还要感谢单嘉量先生的古道热肠。起自2018年的春夏时节,先由杨先生居家梳理藏品,细心做好编号归档的基础工作;继之,由单先生用随身所携的单反相机,将原图一一拍摄存录。每周二、四、六的三个半天,两位年近九旬的同龄老辈,相约在翁馆松禅书院,无论寒暑,不见不散。窗外是车流喧嚣的书院街,室内是志趣相投的一对白头翁。用他们自己的话说,如此埋头苦干、默契配合的场景,如此不知老之将至的情景,犹如一根绳上的两只“蚂蚱”,前后持续数月,谁都离不开谁了。
外人有所不知,这一看似不无自嘲、不求闻达的身影背后,无不浸透着两位容慈亲蔼、衣着简朴的文化长者一片赤诚的苦心,沧桑过后不图名利、淡定从容的人文痴情。
正是在此努力的基础上,编纂任务得以进一步分工落实。其中,契约文书的分类和解读,由杨增麒先生、薛金坤先生坐实原件专事负责,期间悉心致力,形成初稿后反复讨论,继则屡易其稿,极尽苦辛。本书所录的馆藏契约文书,按所有实物种类,大体分为地契篇、房契篇、执业证书篇、田赋与地租篇、分拨与析产篇以及包括借贷、纠纷调解等,总六大类,各篇图示依时间顺序次第排列,并在各篇之首作了适当的导读介绍。
庚子初春,承蒙王馆长的信赖,就契约文书的整理出版,约请杨先生和我一起商谈,并将有关编纂工作交由我来承担。先生化私为公的捐藏,弟子自觉肩荷地协力,也是平添了一段薪火传承的人文佳话。惭愧的是,忝为主编,虽有史学专业的背景,但对类似民间契约文书素无研究,若能克尽绵薄之力,主要也是为统稿审阅及文字编撰等做些工作。
我之所以这么不自量力,在于向业师杨先生致敬,向王馆长致敬,向文化常熟的默默守望者致敬,向所有为编务辛勤付出的师友、同仁致敬。编纂过程中,我们还参阅借鉴了各地档案馆汇辑的有关文献成果,在此一并致以由衷的感谢。
由于时间仓促,学识有限,本书编纂中难免存在不少疏误之处,祈望得到专家学者的批评指正。
(杨增麒先生是我校退休老教师,该书将由广陵书社出版)(沈潜)
江南故纸堆———《杨增麒捐藏契约文书集粹》编后
期次:第458期
作者:沈潜